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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2/2)

还剩一份改良小报,有时候还登影剧人的消息。有一则报导“燕山雪艷秋小夫妻俩来报社拜客。”燕山猜著九莉看了很刺激,托人去说了,以后不登他们私生活的事。

偏是钮先生,会说“我能不能今年再见你一面?”

“他到底是不是党员?”她后来问燕山。

九莉在旁边十分震动。三年前燕山也是这样对她说。当时在电话上听著,也确是觉得过了年再见就是一年不见了。

她从来不想起之雍,不过有时候无缘无故的那痛苦又来了。威尔斯有篇科学小说《若医生的岛》⑤,写一个外科医生能把野兽改造成*人,但是隔些时又会长回来,原形,要再浸在硫酸里,牲畜们称为“痛苦之浴”她总想起这四个字来。有时候也正是在洗澡,也许是泡在里的联想,浴缸里又没有书看,脑里又不在想什麼,所以乘虚而。这时候也都不想起之雍的名字,只认识那觉,五中如沸,混火烧火辣伤了一样,一样的淹上来,总要淹个两三次才退。

她三十岁了。虽然没回,听了觉得激。

红纱捂著嘴。燕山说他父亲抱著他坐在黄包车上,替他用围巾捂著嘴,叫他“嘴闭了!嘴闭了!”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达克斯”里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燕山笑了起来:“已经结了婚了。”

荀樺在文化局了官了,人也白胖起来,两个女人都离掉了,另娶了一个。燕山跟他相当熟,约了几个朋友在家里请他吃饭,也有九莉,大概是想着她跟荀樺本来认识的,也许可以帮忙替她找个路,但是他如果有这层用意也没告诉她。

但是燕山的事她从来没懊悔过,因为那时候幸亏有他。

来了。燕山也来了。素是个不看戏的人,以前也在她们这里碰见过燕山,介绍的时候只说是冯先生,他本姓冯。这一天燕山走后,素说:“这冯先生好像胖了些了。”

店铺都拉上了铁门。黑影里坐著个印度门警,忽:“早安,女孩。”

他脸也有变了。他也听见了那河声。

这样的梦只过一次,考试的梦倒是常,总是噩梦。

她从来不想要孩,也许一份原因也是觉得她如果有小孩,一定会对她坏,替她母亲报仇。但是有一次梦见五彩片“寂寞的松林径”的背景,其中,还是她小时候看的,大概是名著改编,亨利方达与薛尔薇雪耐主演,内容早已不记得了,只知没什麼好,就是一隻主题歌《寂寞的松林径》名,调倒还记得,非常动人。当时的彩片还很坏,俗艷得像著的风景明信片,青山上红棕的小木屋,映著碧蓝的天,光下满地树影摇晃著,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没,都是她的。之雍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

九莉笑:“噯。”却有难受,心里想三姑也还是用从前的光看他。

这天他又来了,有心神不定的绕著圈踱来踱去。

也许是人天生的彆扭,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之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著。

其实当然也还不至于这样,也是燕山神经过。燕山这一向也瘦了,有憔悴。他对自己的吃饭本钱自然十分

,以牙还牙的上帝还犹可,太富幽默的上帝受不了。

她看到空气污染使威尼斯的石像患石癌,想:“现在海枯石烂也很快。”

比比背后提起钮先生总是笑,但是这时候并没有笑,仰望着他匆匆轻声说了声“当然。你打电话给我。”

她怔了一怔,都没想起来分辩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她第一次用外人的光看她弟弟,发现他变了。不知从什麼时候起,本来是十几岁的人发育不均衡的形状,像是随时可以漂亮起来,但是这时期终于过去了,还是颈项太细,显得太大,太沉重,鼻,孤峰独起,如果鼻喙,整个就是一隻大的小。还是像外国人,不过稍带怪人的意味。

全书完

现在大陆上他们也没戏可演了。她在海外在电视上看见大陆上来的杂技团,能在自行车上倒竖蜻蜓,两隻脚并著球,样百,不像海狮只会用嘴球,不禁伤,想:“到底我们中国人聪明,比海狮。”

那天九莉回去的时候已经午夜了,百集。比比的母亲一定要给她一隻大红苹菓,握在手里,用红纱巾捂著嘴,西北风把苍绿霜大衣得倒捲起来。一片凝霜的大破荷叶在面上飘浮。这条走熟了的路上,人行上印著霓虹灯影,红的蓝的图案。

钮先生请比比与九莉吃茶。他显然知九莉与之雍的事,很憎恶她,见了面微微一鞠躬。年底天黑得早,吃了来已经黄昏了。这家西饼店离比比家很近,送了她们回去,正在后门撳铃,他走上前一步,很窘的向比比低声:“我能不能今年再见你一面?”

九莉像心上戳了一刀。楚娣在旁边也没作声。

她只看见过雪艷秋一张戏装照片,印得不很清楚,上了装也大都是那样,不大有印象,只知相当瘦小。她只看见他的偎在另一个女人前。她从那女人肩膀后面望下去,那角度就像是看她自己。三角形的**握在他手里,像一隻红喙小白鸟,鸟的心臟在动。他著它的红嘴,他黑镜一样的睛蒙上了一层红雾。

她心里像火烧一样。

诉过燕山他像她弟弟小时候。燕山对他自是十分注意。他走后,燕山很刺激的笑:“这个人真是生有异相。”

九莉笑:“预备什麼时候结婚?”

在饭桌上荀樺不大开本不跟她说话,饭后立刻站起来走开了,到客室里倚在钢琴上萧然意远。

燕山笑:“不知。都说不知嚜!”又:“那天看预演,他原来的太太去找他…那时候这一个还没离掉,现在的这一个还不过是同居。…大闹电影院,满地打,说‘当着你的朋友们评评这个理’,后来荀樺对人说:‘钱也给的,人也去的,还要怎样?’”带笑说著,但是显然有怕他结婚九莉也去大闹礼堂。

燕山要跟一个小女伶结婚了,很漂亮,给母亲看得很。要照从前,只能嫁开戏馆的海上闻人,不到他。但是现在他们都是艺人、文化工作者了。

九林刚来的时候见到楚娣。那天后来楚娣忽然笑:“我在想,小林以后不知给哪个年纪大些的女人拣便宜拣了去。”

她再看到之雍的著作,不欣赏了。是他从乡下来的长信中开始觉察的一怪腔,她一看见“亦是好的”就要笑。读到小康小嫁了人是“不好”一面笑,不禁皱眉,也像有时候看见国人思想还,使她骇笑:“唉!怎麼还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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