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花许多钱的能手在去莫斯科之前她拿了三件衣服交给女裁缝去改。这衣服要改得让人认不出来并且三天以前就应该做好的。结果两件衣服还没有动手而其余一件又没有照着安娜的意思改。女裁缝走来解释硬说还是照她那样做的好安娜了那么大的脾气她过后一想起来还感觉得惭愧哩。为了要完全平静下来她走进育儿室和她儿子在一起消磨了整整一个晚上亲自安置他睡了给他画了十字给他盖上被子。她没有到外面什么地方去把晚上的时间那么愉快地在家里度过觉得高兴极了。她感觉得这么轻松平静她这么清楚地看出来她在火车上觉得那么重要的一切事情不过是社交界中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罢了她没有理由在任何人或是她自己面前感到羞愧。安娜拿了一本英国小说在火炉旁坐下等待着她丈夫。正九点半她听到了他的铃声他走进房间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她说把手伸给他。
他吻了吻她的手在她身旁坐下。
“大体上说来我看你的访问很成功吧”他对她说。
“是的很成功哩”她说于是她开始把一切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他:她和弗龙斯基伯爵夫人同车旅行她的到达车站上生的意外。接着她就述说她开头怎样可怜她哥哥后来又怎样可怜多莉。
“我想这样的人是不能饶恕的虽然他是你哥哥”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严峻地说。
安娜微微一笑。她知道他说这话只是为了表示对亲属的体恤并不能阻止他表他的真实意见。她知道她丈夫这个特性而且很喜欢这一点。
“一切都圆满解决你又回来了我真高兴哩”他继续说。哦关于我那项议会通过的新法案人们有什么议论呢?”
安娜关于这个法案毫无所闻她想起自己竟会这么轻易地忘记他那么重视的事良心上觉得很不安。
“相反地这里却引起了很大反响”他露出得意的微笑说。
她看出来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想要把这件事最使他愉快的地方告诉她因此她用问题去引他讲出来。带着同样的得意的微笑他告诉她因为通过这个法案他博得的喝彩。
“我非常非常高兴哩。这证明对于这个事情的合理而又坚定的观点终于在我们中间开始形成了。”
喝完了第二杯加奶油的茶吃完面包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就站起来向书房走去。
“你今晚上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吗?你一定很闷吧我想?”
他说。
“啊不!”她回答跟着他站起来陪伴着他通过这房间走到他书房去。“你现在读什么呢?”她问。
“现在我在读dunetfers》1”他回答。“一本了不起的书哩。”
安娜微微一笑好像人们看见他们所爱的人的弱点微笑一样于是挽住他的胳臂她把他送到书房门口。她知道他晚上读书成了必不可少的习惯。她也知道虽然他的公务几乎吞没了他的全部时间但他却认为注意知识界生的一切值得注目的事情是他的义务。她也知道他实际上只对政治、哲学和神学方面的书籍生兴趣艺术是完全和他的性情不合的;但是虽然这样或者毋宁说正因为这样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从来没有忽略过任何在艺术界引起反响的事情而是以博览群书为自己的职责。她知道在政治、哲学、神学上面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常生怀疑加以研究;但是在艺术和诗歌问题上特别是在他一窍不通的音乐问题上他却抱着最明确的坚定见解。他喜欢谈论莎士比亚、拉斐尔2、贝多芬谈新派诗歌和音乐的意义这一切都被他十分清晰精确加以分类——
1法语:李尔公爵的《地狱之诗》。(李尔公爵似乎是托尔斯泰虚构的名字有些像著名法国诗人卢孔德·得·李尔〔1818—1894〕的名字。)
2拉斐尔(1483—152o)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意大利画家。
“哦上帝保佑你!”她在书房门口说书房里一支有罩的蜡烛和一只水瓶已经在他的扶手椅旁摆好。“我要写信到莫斯科去。”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又吻了吻它。
“他毕竟是一个好人:忠实善良而且在自己的事业方面非常卓越”安娜在返回她的房间去的时候这样对自己说仿佛是在一个攻击他、说决不可能有人爱上他的人面前为他辩护一样。“可是他的耳朵怎么那么奇怪地支出来呢?也许是他把头剪得太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