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妈家去，就像去公墓一样，走街后，要向左转，走上一条两边栽了女贞树的小路，穿过一些小房和小院。女贞树正开，还有婆婆纳，犬蔷薇，荨麻和轻盈的树莓，耸立在荆棘从中，争奇斗妍。从篱笆里看得见，破房里有公猪躺在粪堆上，或者是颈上着夹板的母在树上磨角。他们两个，肩并肩，慢慢走着，她靠在他上，他随着她的脚步，放慢了自己的步；在他们前，一群苍蝇飞，在闷的空气中发了嗡嗡声。

底层只有一间房。靠着里首的墙边，有一张没挂帐的大床，靠窗放着和面缸，玻璃破了一块，是用蓝纸剪成的太图案粘起来的。门后面的角落里，在洗衣地的石板底下，摆着几只半统钉靴，靴底的钉很亮，旁边有一个装满了油的瓶，瓶的颈了一羽；一本《太历书》扔在满是灰尘的炉架上，在打火石、蜡烛和零碎的火绒当中。最后，这屋里显得多余的是一个喇叭的荣誉女神的画像，这当然是从什么香广告画上剪下来的，用六个靴钉钉在墙上。

“如果…”莱昂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下去。

莱昂在房里走来走去；看见这个漂亮的太太穿着南京布袍，待在一个穷苦人家里，他觉得不是滋味。包法利夫人脸红了；莱昂转过去，以为这样看她未

他们看见一棵老胡桃树下有一所房，认了妈的家。房很矮，屋上盖了灰瓦，楼天窗下面，挂了一串念珠似的大葱。一捆一捆细小的树枝，直立在荆棘篱笆旁边，围着一块四方的生菜地，一小片只有几尺长的薰衣草地，还有爬在支架上的开豌豆。脏泼在草上，得左一滩，右一滩，房周围晾着好几件看不清楚的破衣烂衫，针织的袜，一件红印布的女用短上衣，还有一大块厚帆布摊开在篱笆上。妈听见栅栏门响，就来了，还抱着一个吃的孩。她用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瘦得可怜的小家伙，脸上长满了瘰疠，这是卢昂一个帽商的儿，父母生意忙，把他留在乡下。

于是包法利为儿的幸福担心了，生怕时间一久，她的丈夫会对年轻女人的思想产生有伤风化的影响，她就他早动回去。也许她有更严重的优虑。包法利老爹是个不顾统的人。

但是包法利大叫大嚷，不能用一个罪人的名字。至于奥默先生，他偏伟大的人，光辉的事件，贵的思想，因此他给他的四个孩命名时，就是据这理：拿破仑代表光荣；富兰克林代表自由；伊尔玛也许是对浪漫主义的让步；阿达莉却表示对法兰西舞台上不朽杰作的敬意。因为他的哲学思想并不妨碍艺术欣赏，思想家并不抑制情的；他分得清想象和狂想。例如这悲剧，他指摘思想，却欣赏风格；他诅咒全剧的构思，却称赞所有的细节；他厌恶剧中人，却他们的对话。当他读到得意之笔，不禁手舞足蹈，想到教士以权谋私，又不免悲愤加，这样百集，无法自，既想亲手为拉辛上桂冠，又想和他争得落石，争到斗换星移。最后，艾玛想起在沃比萨侯爵府，听见侯爵夫人叫一个年轻女贝尔特，于是名字就选定了。因为卢奥老爹不能来，他们请奥默先生教父。他送的礼都是药房的品：六盒枣糊止咳剂，一整瓶可可淀粉，三筒白松糕，还有在橱里找到的六冰糖。举行洗礼的晚上，摆了一桌酒席；神甫也来了；过得很闹。喝酒之前，奥默先生唱起《好人的上帝》来。菜昂先生唱了一支威尼斯船歌，包利法是教母，也唱了一首帝国时代行的浪漫曲；最后，包法利老爹要人把小孩抱下来，开始给她举行洗礼，当真拿一杯香槟酒倒在她上。拿洗礼这神圣的事来开玩笑，使布尼贤神甫生气了；包法利老爹却从《众神的战争》中引用了一句话来作答复，气得神甫要走；妇女们一起恳他留下，奥默也来调解，结果总算又使神甫坐了下来，他倒像没事人一样，又端起碟，喝那半杯咖啡剩下来的一半。

艾玛的孩睡在地上的一个柳条摇篮里。她连人带被窝都抱了起来，胳膊上下左右摇晃，轻轻地唱着歌。

包法利老爹在荣镇还住了一个月，他早上着漂亮的银边警官帽，在广场上咽斗，把居民都唬住了。他习惯于大喝烧酒，时常派女佣人去金狮客店买上一瓶，记在他儿的帐上；要使他的围巾有香味他把媳妇储备的科隆香全用光了。

“来吧，”她说“你的孩在那边睡着呐。”

生，”药剂师说“前一天和我谈起这件事，他问你们为什么不选玛德兰这个非常走俏的名字。”

“你事忙吗？”她问。实习生说他不忙，她就求他作伴。一到晚上，这事就传遍了荣镇，镇长的太太杜瓦施夫人对女佣人说：“包法利夫人真不要脸。”

一天，艾玛忽然心血来，要去看小女儿，就到妈家去悄看看历书，看坐月的六个星期过了没有，就向罗勒木匠住的地方走去。他住在村的尽，在山坡下，在大路和草原之间。时间已是中午；家家都关了窗板，青石板屋在蓝天的光下闪闪发亮，人字墙的墙好像在冒火。一阵闷的风来。艾玛觉得四肢无力，走不动了；河边路上的碎石又磨脚；她打不定注意，到底是回家，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

包法利夫人说，她要去看她的孩，但是她已经觉得累了。

正在这个时候，菜昂先生从附近一家大门里来了，胳膊下面还夹着一札文件。他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并且在勒合商店门前伸来的灰帐篷的影下站住了。

媳妇也不讨厌有他作伴。他见过世面；他谈到柏林，维也纳，斯特拉斯堡，谈到他的军官生活，他过去的情妇，他摆过的盛大午宴，而且显讨人喜的样，有时在楼梯上或园里，他甚至搂住她的腰喊：“夏尔，不要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