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有一段时间只是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慢慢眼前有了些轮廓,但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是模糊的。
他居然在写字,一个人坐着,手里执着笔,在铺开的白纸上慢慢地写着。
我想起自己是见过他写字的,就在非离庄的大堂上,提笔回复我师父的拜帖,下笔动如流水,字字铁画银钩,可此时却慢了下来,落笔时微垂着眼,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写不多时便停顿,数行字写了许久。
夕阳渐落,淡红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尽染他的眉睫,侧脸的每一寸都是我闭上眼就能描摹而出的熟悉的线条。
可是他不是他!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空着身体,空着心,却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师父没有错,成平、成卫没有错,就连他也没有错,这世上唯一错的就是我,还错得那么离谱与可怕,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就是我找的那个人,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就是我要的那个人,其实他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可是我爱他。
我听到碎裂的声音从我的身体里发出来,失去的感觉又一样一样地回来,心脏每一寸的跳动都带来巨大的痛楚,这痛楚是一双手,将我凭空撕碎,碾压,蹂躏,将我直捣入最深的地狱里去,永世不得超生。
我竟然爱他!
我爱的那个少年,他为了放弃了一起,他带我绝地求生,他从没有放开过我的手,他一直到死都是那么的温柔。可是我做了什么?我竟然爱上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拿走了他的心脏,拿走了他的生命,他只是像他,他只是像!我却把他当做他,把他当做自己最亲爱的人,与他拥抱,亲吻,渴望他的笑容,贪恋他的温存,恐惧与他的分别,想要与他天南地北,一生一世。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我应该去地狱,我应该跪在那个少年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他的原谅,我应该在三年前就与他一起死掉,那样才是我想要的人生,那样才是我应得的人生!
莫离突然掷笔,不再写下去,转过身来面对我。我与他目光相对,心中猛烈激荡,喉咙一腥,竟像是要喷出血来。
他走过来,低声如耳语。
他叫我:“平安。”
他认出我。
他从来都没有认错,错的只是我。
夕阳正在收敛它的最后一丝光芒。他背对着窗,面容都落在阴影中,模糊一片。
没有人制住我的穴道,那条长鞭不过是松松地搭在我的身上,比起束缚来,更像是一个被刻意留下的印记。
我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慢慢地将搭在我身上的鞭子拉了下来,然后立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
就像是他过去经常做的,不要我太过靠近他。
他身子动了一下,连着地上的影子都轻轻地一抖,就连这影子,刚才都让我想蹲下身去,轻轻地拢住它,可是我不能。
我再也不能了。
他看着我,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平安。”
这样的重复,对他来说,几乎已经是恳求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他早已经知道了,知道我——要的不是他。
我手头,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面色一凝,再看我时,目中已经露出些狠绝的神色来。
我竟没有一点害怕,只开口,沙哑的声音让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说:“没用了,我要的不是你!”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有人立在门口,白衣胜雪,青衣气喘吁吁地奔进来“文先生,你不能…”
文德没有一句客套,只是向我伸手。
很轻的风声,从我耳边掠过,是莫离,转瞬跃到我的身前。他在自己的地方都换了一身绯色,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因为离得近,落下时衣摆擦过我的脸,冰凉如水的感觉。
“青衣,你出去。”
青衣像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退出去了,但只是退到门外数尺便停了,也不关门,双手拢在袖子里,盯着屋子里的情况,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莫离又开口“到门口守着,拦不住他,你还要让别人也随便进出这里不成?”
青衣脸一白,略一躬身,然后默默地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莫离不说话,文德也沉默,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凝住了,令人呼吸困难。
“莫先生,我是来带她走的,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阻拦。”文德先开口。
“破门而入?”莫离冷笑。
“是我一时心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