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刘病已笑得比哭还难看,正进退两难,张彭祖挂着满脸的泪痕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撑着竹竿走过来。他停在门口,想也没想便一脚飞起将那只只剩半条命的雏鸡踢得老远:“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只鸡?赔给你就是了。”
那少女目光骤冷,脸上微怒,张嘴说道:“好啊,那你赔!”张彭祖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她又加了句“现在就赔!”
刘病已见势不妙,立马迎上笑脸,软磨硬泡:“好姐姐,好姐姐别生气,彭祖他混蛋,口没遮拦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你胡说什么呢?”张彭祖不乐意,鼻孔朝天“一只鸡值得了几个钱,看把她神气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刘病已面向那少女继续保持笑脸,躬起身子,右腿朝后猛踹一脚,张彭祖一个没留神被他踹了个正着,本来就因为膝盖破皮而站立不稳的他,随即哎哟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你…你,刘病已!”他吐出满嘴的沙尘,抹着灰扑扑的脸,气得连名带姓一块嚷“她长得好看些,你就忘记自己叫什么了是不是?”刘病已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女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限你们半个时辰内赔我的鸡,我不要钱,只要鸡!”
从尚冠里所在的东第到张彭祖家住的北第,至少得绕过两条大街,平时车行走个来回也需耗时半个时辰,现在他们要车没车,要腿没腿,半个时辰之内无论如何也变不出一只鸡来。
刘病已灵机一动,狡辩说:“可你的鸡还没死啊,怎么能要我们赔呢?”也许是为了配合他,他的话才刚说完,躺在地上的那只小鸡仔突然不叫了,两腿一蹬,白白的眼皮儿往上一翻,就此没了动静。
少女冷冷的瞥了他俩一眼,一拂袖子,转身进屋把门阖上了。
剩下那位仆人将手中的扫帚往地上一杵,咧嘴冲他俩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青天白日里耀着凉飕飕的寒芒,刘病已不禁打了个寒噤,张彭祖也渐渐笑不出声来。
说来说去,还得怪张彭祖的一条瘸腿以及一张臭嘴,刘病已越想越气,忍不住回头冲同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彭祖显然也想到了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要钱他身上就有,要鸡…那是绝对没有的。
他耷拉着双眉,哭丧着脸,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爬起来,从怀里摸出一枚圆滚滚的东西,哆哆嗦嗦的递给那个仆人:“我没鸡,赔你一只鸡蛋怎么样?”
仆人神情怪异,忍笑至双肩发颤,他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我家姑娘要鸡,不要蛋!”
刘病已诧异:“你的鸡蛋哪来的?”
张彭祖憋红了脖子,刘病已看着他,他也看着刘病已,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刘病已猛地丢开手中的竹竿,撒腿往回跑。
许平君坐在庭院的桑树下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她的小盌小釜,她玩得很认真,也非常有耐心。先将一口巴掌大的陶釜架在一具尺长的陶灶上,从地上抓了把土放到小釜内,然后用手指搅拌了下,倒入小陶盌。再上灶架釜,从头顶桑枝上扯了两把桑叶,用手撕成一片片的小碎片,扔到釜内,装模作样的一阵翻炒。过了一小会儿,她眉开眼笑的拍手说了句:“好了!”拎起小釜,将釜内的桑叶碎片一齐倒入盌内。
一共三菜一羹,两素一荤,外加麦饭两盌。
她认认真真的将盌箸摆好,又将一对男女陶俑面对面的摆放在盌箸两侧:“这一个做父亲,这一个做母亲…好了,你们可以吃饭了…为什么不吃呢?难道是嫌我做得不好吃?”她端起盌,用树枝充当的木箸装模作样的扒拉了两下“味道很好啊…什么?你要饮酒呀?好吧,但是只能饮一点点啊。”
她起身到边上的水缸里去舀水,然后双手捧着那一小盌水往回走,她走得极慢,步子放得小小的,生怕洒出水来。
而恰在这时候,满头大汗的刘病已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门,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她的背。平君哇啦大叫一声,连人带盌跌了出去,盌内的那点水自然也全泼了。
小姑娘只愣了一小会儿,看了看满地的残水,看了看那只裂了一个大口子的陶盌,再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污泥的襦裙,终于伤心的哭了。
“呜呜呜…”
“嘘嘘——”刘病已急了,他回家来是有重要使命需要悄悄完成的,如果许平君这么一哭闹,很有可能把许夫人给引出来。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焦急的将跪在泥水里的许平君拽了起来“别哭,别哭,我赔…我保证赔给你…”她揉着眼睛大哭:“这是你打破我的第二只陶盌了,你上次只赔了根鸡毛…我不要鸡毛,我要我的盌…”
刘病已头皮一阵发麻,忙软语哄她:“不赔鸡毛,我…我用鸡蛋赔你!”
“鸡蛋?”她困惑的眨巴眼,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嗯,鸡蛋。”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